【转】那个读起来让大家有些纠结的“鳽”

老兵

小编按：每次讲课时提到鸟的中文名，我总会说，从小学到大学有两次学习过程，让我深刻的感受到中国文字的博大精深。第一次是看化学元素周期表，第二次就是看到鸟类的中文名。在这些晦涩难懂的鸟名中，很多字不知道怎么读，比如说我的大学同学曾问我小（音P）（音T）是不是读小辟虎，看来不认识读半边有时候是不好用的。而有些字是多音字，鸟友经常闹不懂该读哪个。其中最典型的，可能就是“”这个字，相信众多观鸟爱好者心中都会有疑问，这字到底应该读啥哩？今天请侯老师给大家科普一下这个让鸟友们有些纠结的“”字。

**  沈岩/摄世界上的在众多中文鸟名中，与“”字有关的鸟种包括“**”“黄（斑）苇”“紫背苇”“栗苇”“栗（头）”“小苇”“海南”“黑冠”“黑（苇）”9 种，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目前发现的“”还有“林”“纹背苇”“姬苇”“蓝苇”“大嘴麻”“美洲麻”“褐麻”等7 种，分别分布在非洲、美洲、大洋洲及太平洋诸岛等地。这16 种属于鹭科“”之所以中文名使用这样一个非常见常用字，是延用了中国古代典籍中对同类鸟种的命名用字，同时也反映了中国人对该类鸟种的认识历史和文化积淀。

国内台湾地区容易见的黑冠  关翔宇/摄

国内罕见的栗 大家看看和黑冠有啥区别  关翔宇/摄在中国的字书和类书中对这个字的解释涉及到鸟的，所指是两种：和渠，后者所指为今天我们说的，和鹭科无关，本文不叙。《说文解字》说：“，也。从鸟声。古贤切。”《尔雅释鸟》郭璞注：“，。似，足，毛冠。”这两部典籍的描述清楚地说明了“”字所指为鹭科鸟，说明这个字古今释义在这一点上没有太大出入，所指都是腿长长、脖子挺挺的涉禽，繁殖季节到来时，这种鸟会有长长的冠羽（所谓“毛冠”），非常漂亮。

黄苇  沈岩/摄中上古音与中古音

黑  沈岩/摄产生歧义的地方在指鹭科鸟时的读音，有jiān（经天切，《集韵》）和yán（倪坚切或五坚切，《广韵》和《集韵》）两读，究竟读哪个音是对的呢？汉字读音从反切而来，多记录在一些字书、韵书、类书里，反切上字取声，反切下字取韵和调，大致规律如此。如：冬，都宗切，上字“都”取声为d，下字取韵和调为ōn, 合而为“冬”音dōn。现代音的定音多据此，并参照普通话读音、通俗读音综合审定。字的反切与jiān 和yán 两音有关的是3 组：五坚切、古贤切、经天切。作为一个“从鸟声”的形声字，应从“”字取声。之所以出现两读的情况，问题也就出现在这个“”字的读音上。“”古音读ān（古贤切）。这里牵涉到汉语音韵学中上古音与中古音演变的问题。上古音指先秦两汉时期的读音，中古音指隋唐时代的读音，两者读音在声韵上都会有变化，同时又会与我们今天的读音，也就是现代音有差异，这是汉字读音演变造成的。例如，今天读dū 的“都”字在《诗经》里可与“家”字押韵，说明“都”字古音韵母部分与“家”字读音一样或接近，只是随着时间和地域的变化，它的读音发生了变化，古音与今音、现代音都出现了声部方面差异了，但差异具体是什么，因为没有录音资料的留存，我们也无从详知，但从《诗经》作品中押韵的情况我们可以知道，现在韵母是“u”的字，很多在古音中与“家”同韵，其读音和现代音还是有有很大差异的。如：《诗经小雅雨无正》：“谓尔迁于王都，曰予未有室家。”《诗经小雅绵》：“乃召司空，乃召司徒，俾立室家。”《诗经小雅棠棣》：“宜尔室家，乐尔妻帑。”《诗经小雅采微》：“靡室靡家，狁之故。”在这些诗句里，“家”字分别与“都”“徒”“故”“帑（nú, 儿女）”等以“u”为韵的字押韵。关于这一点，明代音韵学家陈第在《毛诗古音考》中提出“时有古今，地有南北，字有更革，音有转移”的理论，来解释汉语读音这种因时因地的变化。而这种变化因为远古科技条件的欠缺，很多读音只能依据文献资料为推断，这是汉语音韵学研究的困难所在，也是产生汉字读音歧义的问题所在。再说“”字再回到“”字来。由“”取声的字，声部读音多有转移、变化。清代经学家段玉裁在《说文解字注》中有一段话说得非常清楚，也正是在这段话里，我们知道“”字读为yán。我们不妨来看一下前人是怎么来定音的，也可以从中了解“”字音从“”读ān 应为古音，经时代和官话在地域上的历史转移，今读为yán 和jiān 的音韵学依据。用为声之字音读多岐。如、、、、、，在先韵。音之近是者也。如并，刑，形，邢，，入清青韵。此转移之远者也。如笄、，入齐韵。此转移更远者也。从二干。古音仍读如干。何以证之。籀文读若刊。小篆作。然则干同音可知。罚字本从井。字从。画然异字异音。今则绝，不知有从井之字。以刑代。音义两失。而凡声声之字尽失古音。得吾说存之。而后大略可证。在段玉裁这段论述中，首先用“异文”的方法读“”为yán，所谓“异文”是指用异形同音字训读字音，是音韵学中常用的考证字音的方法。如在引文中，将“、、、、妍、”6 个字放在一起，说明一种读音情况，说明这6 个字是同音字，读音相同；其次阐述了以“”取声的字读音相异的情况较多、较为复杂，读yán 音属于与“”字读音相近的情况，读xín 音属于读音与“”相去甚远的情况，读jī 音则属于相去更远的情况了；后面讲的则是从“”取声的字因为“”字本身古音与今音不同，音、义在转移过程中的变化较大，古音、原义在转变过程中销损严重，甚至看不到原本的模样了，这也造成从“”取声的字在今读中变化多端、产生歧音、歧义的现象。从汉语音韵学的声部归类来说，以上引文中出现的jiān、xín、yán三个音的声部分别是“见”“溪”“疑”，属于同一声类，归为牙音，声母的发音部分相同，有时会出现读音互转的情况，在不同的时代、不同的韵书中，“”取声的字读起来复杂的现象也就不难理解了。观鸟人口中的对于观鸟人来说，在jiān 和yán 两音中纠结的原因还有一个，就是认定读jiān 的鸟友是依据《汉语大字典》或网上字典，如“汉典”（“汉典”的依据多来自《汉语大字典》）在“”条释义中未收yán 音，而只收了jiān 音，常用语言工具书又查不到这个字，加上目前中文输入法中，多数字的读音依从《汉语大字典》，输y-a-n 打不出“”字来，所以就确定这个字不应读yán。读音失收，还有义项失收、字形失收的问题是历代字书、现代字典编撰中一个常见的情况。不同的工具书在编撰过程中会依据自身设定的编撰理念、编写规则，将一部分不常见、不常用、不属于自己工具书收录范围的字形、字义、字音排除在外；同时还有的工具书因编辑者个人的好恶、看问题或使用语料的方法、态度的不同，也会产生失收的情况。《汉语大字典》失收“”的yán 音是偶然的失误，还是没有重视段玉裁的这段重要论述和“异文”标注，或是其他原因，我们无法得知，但失收是肯定的。因为某部工具书的失收，而断定一个字不存在应有的读音，是有违客观事实的。还需要我们了解的是，在现代音的审音中有一条重要原则，就是对日常语言现象的尊重。对一些特殊字，定音时应尊重专业使用者或大多数使用者的习惯，也就是约定俗成的原则。笔者曾征求过国家科学技术名称审定委员会的意见，他们的意见是：对于这样一个在鸟类学研究和应用领域的专有用字，在国家标准没有出台前，在鸟类学名词审定尚未开展之前，“”的读音应多听取鸟类学界专业人士的意见。既然鸟类学界现在多读此字为yán，定音从yán 也是有审音依据的。总结

“我”的中文名到底叫啥哩  沈岩/摄综合以上内容。“”无论从汉字音韵学角度，还是从现代审音依据的原则来说，读yán 并不为错。应该说这个字在指鹭科鸟时，读yán 或jiān都是可以的，在一些工具书中，这种情况有时候也处理为：读 yán，又音jiān。审音时当定为可以两读的音。尊重鸟类学界专业人士的意见并依从长期以来约定俗成的读音，读yán 更为恰当。如果独断地认定只能读jiān，甚至有的鸟友依此断定鸟类学研究者一直以来读“”为yán 是误读，笔者认为这样的论断未能尊重音韵学的传承关系和发展规律，对现代音约定俗成的审音原则有失尊重，失之偏颇。关于“”字左边取声的字形“”，这里有必要再多说几句。“”旧字形应该是两个干字并构而成，起笔应是丿，中间断开，是一个左右结构的字，在《新华字典》《现代汉语词典》《现代汉语通用字型》里，这个字的新字形变成了“开”，以便于印刷体的使用。所以在正式出版物中，这个字左半部可以写成“开”，而且这个字在最新版的《新华字典》《现代汉语词典》里没有收入，可以不做类推简化，右半部的“鸟”可以写做繁体的“”，写成“”是可以的，在排印时没有必要再去重新造字。在全拼里，输jian，是可以打出来的；五笔字型输入g-a-w-o, 也可以打得出来。关于这个让大家有些费劲的“”字，林林总总地说了不少，抛砖引玉，仅为就教于大方。（转载于《北京观鸟会》会刊2013年第二期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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